一杆大笔画天下
——记山水画家马明玉先生
王亚岗
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,因素之一是我们的祖先学会了绘画(岩画)这个广义上的抽象艺术,从而使动物的思维冲破了狭窄的瓶颈,思想得到了拓展,智慧经历碰撞灿烂发光,从而有了想像不羁的翅膀,从而使现代人独步天地、翱翔宇宙。如同远古人类向现代人发展轨迹一般,中国的山水画也同样经历了一个曲折的发展历程,它发轫于魏晋南北朝,成熟于隋唐,至五代、北宋发展到全盛,这时的山水画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皴法,至元代达到了顶峰,直到清代,经石涛等人的大胆改革,又有了新的发展,标志着我国山水画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。但是,历史是人民创造的,山水画的发展成果是千百年来广大艺术家共同努力铸就而成。事物的发展是没有止境的,同样,山水画技法也不会停止发展的步伐。马明玉先生就是一位敢于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尝试创新的画家。
大凡大笔画大画,小笔画小画,细笔画细画,粗笔画粗画,陆俨少却用小笔画大画,成为画界一个另类。马明玉也是画坛的能人,他用大笔可以画出气吞山河、宏阔万里的丈二大画,同样用大笔也可以画出纹理细密、柔美典雅的斗方小画,让画家同行们都刮目相看。
明四家中,沈周的画有“细沈”、“粗沈”之分,文征明的画承接了老师的画法,有“细文”、“粗文”之说,马明玉先生的画同样也有“细马”、“粗马”之辨,他家中珍藏的前些年用细笔精心构筑描绘的古意盎然、场景悠远的山水册页细腻幽润、工丽雅致,可见他非凡的细笔之功力,但现在展示在人们眼前的是他这些逸笔草草、滚揉相间、大气磅礴、大开大合、粗放简约的山水画,这是他近年来探索创新的成果。
马先生对唐寅唐伯虎的画情有独钟,尤其对唐寅中后期的作品进行钻研。因董其昌崇南贬北的“南北宗”之说,极力推崇南宗之画,使董之后的画坛忽略了北宗画派的优点。其实在董之前唐寅早就将南宗北宗的画法融会贯通、取长补短、兼容并蓄、自成一格,因唐伯虎这些中后期的画作留世有限,研究的人也不多,故不能发扬光大。今有马明玉先生,称己为唐寅学人,他不但能模仿唐伯虎的笔墨技法与表现风格,而且在唐的基础上延伸、创新了许多新技法、新技巧,比如裹足皴,比如滚揉结合,尤为称道的是马先生在作画过程中将斧劈、披麻、米点、折带等皴法,根据需要,直接组合进了画面,这不但使大幅山水“写意化”了,而且这种笔底生风、行云流水般的作画方式会使观者赏心悦目,轻松享受艺术的乐趣,更使初学画者消除山水画易看难学的惧怕心理,产生或增加他们对中国山水画的浓厚兴趣。观马先生作画,以书入画,以草入画,沉着痛快,节奏分明,时轻时重,时快时慢。一杆羊毫大笔,时聚时散,聚则万毫齐力,散则蓬头乱毫。然而,任其散乱,都可因势利导,随意所为;时而屏声静气,时而嗖嗖有声,翻仰转折,八面出锋。浓淡干湿,五墨齐备。
马先生毫无讳避地称这写意山水是“快画”,是顿悟后的产物(其实顿悟也要经过长期、认真、甚至艰苦的思考才能出现,故顿悟要比“天才灵感”高一档次)。一张四尺或六尺的整张宣纸,在他下笔前无需经过深思熟虑,也没有精心构筑。而是笔走龙蛇,随意涂抹,在墨彩晕化中,宣纸上意境深远、辽阔宏大的画面徐徐地展开,不消半天,一幅大画钤印完工。在有些人眼里,他的笔走到哪画到哪,似乎不讲艺术构思,比较随心随意,其实上乘的艺术创作应该这样,陈旧的模式或机械地创作出不了神品、逸品。由此我想起画史里的一个场景,唐代“画圣”吴道子,在大同殿上现场作画,他挥笔如暴风骤雨,蜀山蜀水,急滩怪石,纵横三百里,一日而成,博得了满朝赞赏,唐玄宗为此赞誉为“一日之功”。我无意于把马明玉先生比作吴道子,但他的创作手法与吴道子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其实,一幅画艺术价值的高下,不取决于表现形式或作画的快慢,而是应该用独特的审美眼光去审视、观赏作品的品位、意境。马先生近年来的很多画作都达到了一定的境界。
马先生不善言辞,更没有音乐的天份,体育的才能,唯有的爱好便是书画。山水画为他打开了一片欢乐的天地。从中悟到了音乐的节奏,运动的快感。他把画山水作为“玩”。难怪他笔会时从不与人计较润格的尺幅,只要玩得开心,尺幅大小都不在话下。总之,“写意化”了的唐寅山水为他提供了一个施展拳脚的舞台。
马先生写意山水画的成功是他厚积薄发的结果。他早年向书本学习,阅读了完整的中国画史,对各代大师、各大流派有所通晓,对山水画画史与山水画理论知识也有所研究。他为了与人方便也为了自己方便,将研究成果汇集成《中国山水画发展史上代表画家摘要图表》公开发表。可见他对中国山水画的理解用情之深。其次,他因没有拜师、没有师承的影响,靠的是自学,虽然学画道路很艰难、很辛酸,走了许多弯路,但由此也少了许多条条框框,少了许多刻板的规矩。几十年来,他走进大自然,走进祖国的山山水水,每到一处,他总是用心揣摩,手不离笔地描摹、写生,真是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,最终将真山真水化为了胸中丘壑,倾泻出奇妙的笔下山水,真可谓粗笔出细活,意境超自然,由此而抵达了艺术的自由王国。
作者:上海作协诗歌委员会总干事
《上海华侨画坛》报副主编